第30章 为君之责_嫡女有策:陛下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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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为君之责

  风珏一言问出,风琚抬头仰望着灯火通明的太极殿,只觉眼前的富贵华丽都已晦暗不明,如罩黑雾。

  他极轻的摇头,“孤听不懂二弟的话。”

  薛紫妍看着太子温润面容上的固执神色,眼底那微小的一丝希冀终于彻底湮灭。

  顾师姐果然没有说错,他出身杜氏,性情良善,根本无法摆脱血脉亲情的束缚,哪怕杜氏真的罪大恶极,他也不可能坐视杜家覆灭而袖手不顾。

  她与他的矛盾绝无可能调和,当此关键时刻,已容不得她迟疑犹豫。

  她痛极而笑,清艳面孔上一片冷冽之色,显然已不再准备为这昔日旧友容情。

  风珏见她一脸决绝,清隽的面孔微微一变,对着殿外朗声道:“将东西抬进来!”

  候在殿外的内侍依晋王之言,将那早已准备好的实木大箱抬进了正殿。

  皇帝见此目光微微一眯,眼底尽是诧异之色,再顾不上呵斥长子,启口问道:“珏儿,这是什么东西?”

  风珏沉沉颔,“父皇,此乃杜相贪腐之罪的所有账目,乃秦愈历数年心血搜证得来,他临死前将收藏账簿的地址秘密交给了他的夫人,并嘱托其将此秘密托付于儿臣之手。儿臣素来欣赏秦愈风骨,自然不愿令忠臣失望,回朝后便命人起出了账簿,只待有朝一日能呈到御前,为国除此大奸。”

  言至此,他刻意顿了一顿,目光微微扫了一眼地上的太子,冷冷而笑:“秦愈才干卓绝,不仅找到了记载杜相贪腐之罪的账簿,更是觉了杜相藏匿巨额家财的地点,如父皇不信,可以令人去查搜国库,在国库的地底有一暗室,那是杜相专门收敛贪腐之资的地点。儿臣这次倒要看看太子皇兄用什么理由替他承担这贪腐之罪?”

  胤帝风连城是个温和的帝王,登基后虽刻意维护威严,却从未因朝政之争责打过大臣,尤其是如杜修这般有扶助之情的开国功臣。

  然而今日杜修之过,显然已出了皇帝的忍受范围,他气的几乎难以呼吸,猛得喘了口气道:“混账东西,朕自问一向厚恩于你,没想到你竟这般贪心不足,平素整日一副两袖清风的高洁模样,没想到竟是把赃款藏在了朕眼皮子底下!你可真是朕的好丞相!”

  杜修一脸不信的看着风珏,似受了极大惊吓般嘶声道:“晋王殿下,你竟然和秦愈合谋陷害老夫!”

  皇帝闻言愈震怒,“到了现在还敢胡乱攀咬,秦愈乃直臣,从无结党之事,晋王素来稳妥,要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如何敢在朕面前指证你?”

  风连城想起这么多年此人对自己的蒙骗,心口怒气难以平复,手颤抖着夺过风琚手上的长剑,便直直朝杜修刺去。

  风琚见状来不及细想,生生扑在杜修身上,以他的后背替杜修挡住这夺命一剑。

  薛紫妍脸色大变,却被风珏挡在身后,根本救之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叮!”

  金铁交击声蓦然响在大殿,生生将皇帝的剑弹开。

  皇帝只觉虎口一麻,扔下了手中之剑。

  他盯着爱子伏在那罪臣肩头的无力模样,目光惊痛,沉冷双眸中忽然便涌出了一丝水光。

  他竟然在盛怒之下差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顾明媚将落在地上的匕收回,对着皇帝微微躬身,“陛下,事态紧急,民女不得已下冒犯龙体,还请陛下恕罪。”

  皇帝惘然的看了眼清冷秀丽的女子,疲惫的挥了挥手,示意并无追究之意。若无她在此,爱子今日只怕要死在自己剑下,纵然此女甚是大胆,竟敢携利刃入殿,此时他也无心追究了。

  杜后被刚刚的惊险吓的魂飞魄散,疾步冲到儿子身边,将倒在地上的长子扶起,无限酸涩道:“琚儿,你就这样不想活了吗?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险?”

  她顾不得拭去眼泪,抬头仰视着皇帝,“陛下,无论家兄做了什么,琚儿终究是你的亲生儿子,你真的要逼死他吗?”

  风琚一脸歉疚的拍了拍母亲的手,示意她不要与父皇争执。

  他缓缓抬眼,一脸孺慕的仰望着自己的父皇,想起这么多年父皇的刻意疏远,父子长期的疏离,眼中的湿润之意再也忍不住,“父皇,儿臣知道舅父有过,可是他毕竟是有功于社稷的,对父皇一向忠心,还请父皇看在他往日辛苦的份上饶他一命。若一定要杀人才能平息众人之怒,儿臣愿意以命相替。”

  他对这个长子亏欠良多,今日又差点亲手伤他性命,令皇帝算不得冷酷的心愈绵软,他无力的摆了摆手:“罢了,杜修病成这个样子,只怕也没几天好日子了,你们都退下吧。”

  薛紫妍闻言微微冷笑,眼底的冷意几乎能凝水成冰。

  “昔年汉高祖宠爱戚夫人,却迫于形势无法改立心爱之人的儿子为太子,以致身死之后失去庇护的戚夫人与爱子惨死于吕后之手。今日杜氏谋害晋王之事证据确凿,狠毒之心已露,陛下一向爱护江娘娘,却又纵容杜家,难道真的不怕江娘娘成为第二个戚夫人吗?”

  诛心之言!锥心之利!

  风琚猛然抬头,忧伤双眸尽是悲绝之色。

  何止风琚,即便是一向淡薄名位的江流云都在她淡缓的语气里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自年轻时起便跟在风连城身边,眼看丈夫为君之累,殚精竭虑,一朝不慎便是身死名灭之险,所以总是希望儿子只做个闲散的亲王,安享父辈辛苦开创的富贵太平,不必再为江山天下劳心劳力,所以对于后位与太子之位并无执念。

  然而薛紫妍的话,却让她陷入了深深的恐惧。她出身书香世家,待字闺中时也喜读史书,史书里为了江山权柄而血迹斑斑的记载此刻因了这舌厉如刀的女子鲜明的现于眼前。

  杜后深恨自己,恐不亚于吕后对于戚夫人,以杜后的狠毒心思,一旦杜家掌权,她的儿子真的能以亲王之尊善终吗?

  她一生不愿与杜后相争,如今已渐渐老去,年华不再,却要为了子女的生死荣辱厮杀。

  皇室之家,恒久的是权力的争夺。所谓声名,比起生死竟然不足道也。

  这是她的悲哀,还是杜后的悲凉?亦或是身为皇帝的女人的无可选择?

  皇帝见江流云神色惨淡,沉静温婉的双眸之中尽是厌倦,心中沉痛,这些年为了社稷江山,实在愧对于她。

  良久,他似下了什么决心似的转望向那出言无忌的薛姓女子,“你倒是真的大胆,竟然敢如此直白的提起朕身后之事。”

  薛紫妍身形笔直,对于帝王威严毫无惧怕,淡淡道:“阿妍不过是直言罢了。陛下素来睿智,当真看不透杜家之霸,皇后之狠?陛下认为阿妍说的只是前人之事,绝不会成为陛下之忧?”

  皇帝无声苦笑,她一语中的,说中了他内心深藏的隐忧。

  他从来不是庸碌之人,当然看得清长子隐忍之下的才干并不输于次子风珏。单论才具,作为帝王继承人风琚并不输于风珏一分。他之所以在储君生涯里平平无奇,无功无过的像个普通皇子,不过是不愿与晋王争辉。

  风琚是个太懂得退让的孩子,他明白父亲一直想要改立晋王为太子的心意,所以故意韬晦,只是不愿让自己的父亲为难。也正是因为他的不争与退让,风连城才一直无法决然异储。自做了这江山之主,他这一生都在权衡,总是希望能寻出两全之法,如今方知不过是心中的妄念罢了。

  薛紫妍见皇帝面色凝重,知道这诛心之言已入他心,皇位之上的人可以不在乎他人的生死,却决不可能不顾江山传承,子嗣生死。

  一念至此,她对着上位之人缓缓道:“家师待陛下一片赤诚,为陛下江山兢兢业业以致英年殒命,如今害他之人已再不能隐藏其罪,陛下难道不该为他的死求一个公道吗?秦大人忠君爱民,却因查贪墨之事生生累死。他与家师本该成为我大胤的股肱栋梁,却因弄权奸相早早死去。为了已死之人的一片丹心,陛下难道不该一问吗?”

  大殿之上,薛紫妍声音朗朗,从容坦荡,言辞掷地有声,威权赫赫的皇帝竟在她的声声质问里堪堪后退了一步,在江流云的搀扶下方立住身形。

  “陛下曾说家师对于你不只是才华绝世的国士,更是可托性命的兄弟。然而师父却告诫天机阁上下,一日为臣,终生为臣,决不能倚仗开国之功居功自傲。他既奉陛下为主,自当恪尽臣责。为此他不惜拖着病骨为陛下筹谋大局,助陛下成就帝王伟业,更是于陛下大业得成后交还政事,躲在薛家后宅专心做一个稚龄之女的先生。正是因为以他为表率,当年追随陛下建功立业的勋贵大臣们才未有一人因功高生出倨傲之心。秦愈三甲及第,才冠当代,却拒绝任何派系的拉拢示好,以纯臣之守参与朝政,为陛下的朝堂涤荡污浊。阿妍身受恩师教导多年,不愿违背师父当年心愿,所以今日不言陛下为友之义,只论为君之责。对于国士之死,良臣蒙难,陛下身为人君难道不该问责元凶,惩治弄权奸相,还天下臣民一个公道吗?”

  不言朋友之义,只论为君之责。

  皇帝是天下万民的君主,更是沈青澜耗尽一生心血扶持的君主,是秦愈这样的耿介良臣济世安民之心的寄托与支撑。为了那些臣子的热血与忠义,公道与人心不该被漠视,帝王家的那些隐秘心思才是在取舍间应该舍弃的吧。

  风珏目露激赏之色,眼底心中俱是满溢的骄傲。

  天下之间,能如此泰然坦荡在当朝天子的面前的谈论为君之道的女子,他平生也只见过两个人。那个曾光芒万丈,即使在君王面前也不减半分气势的顾惊鸿已经不再,却在十年后还给他与大胤这样一个令他骄傲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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